文：上沙沃
图：来源网络
春天的黄土高原，一夜间睁开惺忪的睡眼，杏树在温暖的春光下复苏，干瘪苍劲的枝条泛出年轻的嫩芽，悄悄地鼓胀饱满，脆弱的枝节承受不住蓬勃的力量，爆裂出来一个个小小的花苞，在清冽的冷风里，摇曳着无尽的风情。
阳光暖暖的，柔柔地照耀着大地，万物复苏，春意盎然，小草悄悄地从泥土里钻出头来，在山野田埂、路旁渠边、房前屋后，随处都是郁郁葱葱生命力极强的植物，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，苦苦菜也随之跟着慢悠悠地舒展开了它那鲜嫩的绿芽。
“苦苦菜”大概是因为味苦而得名吧，吃起来味道苦涩，这是一种无毒野生植物，和娇艳的桃花、粉白杏花、纯白的梨花相比，恐怕连其绿叶都不如，就是它散发着浓浓的春的气息，有着很多植物都比不上的顽强生命力。
苦苦菜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，锯齿形叶子窄窄的，大约有二寸长，根是乳白色的，从地里挖出来用手一掐，就有白色汁水溢出来，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，用舌尖浅尝涩中带苦的味道。
初春冷月，气淑风和，春光明媚，杏桃开花，处处清新明朗、欣欣向荣，随处可见苦苦菜那顽强嫩绿的身影。作为一种纯天然的绿色植物，人们寻得它欢喜得不得了，极速拿出小铲子，小心翼翼的挑选起来。
每到时令，乡村里的男女老少就提着箩筐，拿着小铲去野地里挖苦苦菜，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扔下书包，挎起背篓便和小伙伴们奔向田，蹲下、弯腰、俯身、弓背，挖呀挖，抢啊抢，田边的苦苦菜怎么挖也挖不完。
别看挖苦苦菜的活不重，但是有一定技巧的，采挖时不能平铲，必须从根部斜着铲下去，才能挖出一棵带根的完整苦菜，春天的苦菜的根是极嫩的，口感很好。
如果平着铲，就把根子留在地下，那样挖出来的菜叶子就散了形，最好是把它齐根铲断，不会伤了那初雏似的叶子，也不连根拔起，把根留下来等待再生满足口食。
不知不觉，已是日落西山了，芨芨背篓装满了绿茵茵的苦苦菜。到了晚上，大人会把苦苦菜倒在院子里摘去细须根，捡去附着于根部的杂物，抖去尘土，放盆里洗上几遍，然后放在开水锅里煮。
大约十多分钟，将煮熟了的苦苦菜捞到水盆里，淘洗几遍，攥去水分切碎拌上青盐、食醋、酱油、辣面、葱花，用清油炝一下做凉菜就饭吃，那浓郁的香味顿时充满整个屋子，让人垂涎欲滴。
灵巧的农家媳妇还把苦苦菜剁碎，跟玉米面和起来，加点盐捏成团放在锅里，锅底放上水，连蒸带烙，熟了以后外焦里软甚是馋人。苦苦菜很苦，但是做成菜豆腐就不那么苦了，把苦苦菜在水里浸泡一夜，然后剁碎，掺上豆渣，放锅里一蒸，一股带着豆味的清香弥漫开来。
每年人们都是赶早去田野里寻找苦苦菜，早寻的好处是它的嫩，叶子泛着淡淡的青绿色，根部细白细白的，几个月后如果不及时采挖，它就长成老气横秋的样子了，叶色素沉淀成了深绿，叶片变得宽了长了，中间抽出的茎开着黄色的小花，虽然是好看，但已经不好吃了。
苦苦菜最常见的保鲜方法是腌制浆水，浆水是家乡人的最爱，它消暑解渴，富含食用菌，是促进消化的天然食材。那时没有什么蔬菜，成筐成袋的苦苦菜铲回来后，一时半会吃不完，剩余的堆积如山。
白天沒有时间，夜晚全家人吃完饭后，把苦苦菜倒在地上，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，掐掉枯枝烂叶须根，然后倒在盆中，注入半桶水，反复揉搓淘洗，之后捞出来装在筛子中困掉脏水。
第二天把苦苦菜倒入瓷缸中，烧一锅面汤放一些酵头投入缸中，再盖上缸盖放在有热度的地方，几天后自然发酵的浆水，酸味便会溢出来。
另一种办法是把苦苦菜洗净，捣一石窝子咸盐，在准备好的瓷缸中放一层菜撤一层盐，直到把苦苦菜压完。盐不能太多，也不能太少，多了菜会苦掉，少了菜会烂掉，然后在上面搁一块洗净的石头，再倒入适当开水，腌缸菜的工序就算完成了，人们把这种腌缸菜称酸熟菜。
苦苦菜除了这样鲜吃，多余的也可以晒干后收集贮藏，以备冬春和晚秋时做浆水，不过干菜需在锅里先煮一煮，才能更好地发酵。一缸浆水，吃的快完了，再烧倒一锅开水倒进去，野菜少了，再放入一些，如此循环，一年四季，才有源源不断的浆水。
在有过年猪的年份，从缸中捞出苦苦菜，捏干水分在案板上剁碎，与炼过大油的油渣相混，包成水饺，勺上带酸的浆水汤，调些油波辣子，肥而不腻，十分好吃。
夏天三伏季节，高温酷热，在田地里劳作的人们最最盼望的就是回家能够吃上手擀的浆水面。在那个年代，小麦面是十分稀缺的，农妇们总是想办法在每天中午煮一碗白面手擀面。
首先在一个大点的和面盆里面放入腌好的苦苦菜，芝麻盐料，新鲜的花椒叶和切成丝的黄瓜条、萝卜丝、蒜泥等，加入适量的香醋，少量的酱油，适量的盐，搅拌均匀之后炝一盆浆水备用。
然后把和得硬硬的面放在案板上，一遍一遍地揉，接着用擀面杖按住面团擀，一会儿，那面团由厚变薄，由小到大，变成了薄薄的、圆圆的、像大锅盖般的面片了。
再往面片上撒上一层面粉，小心地把面片层层折叠起来，用菜刀沙沙地切，面条根根，如柳丝般，柔柔的，细细的，从刀口下不断涌出来。
在矮小狭窄的火房里，一人在灶间烧锅，等到水开了把面条放到锅里煮熟一一舀到碗里捞出，用刚刚汲取的新鲜的井水先后过滤两到三遍，然后，分别盛于大碗里，浇上调制好的汤料，再淋上香油，这样，三伏天里的美味浆水面条就齐活了。
看着碗里的面条根根盘绕洁白滋润，浇上汤料后，上面覆盖有翠绿的苦苦菜和点点红色的胡萝卜丝绿色黄瓜条，闻起来有醋的清香，蒜泥的辣香以及菜籽油的醇香，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馋涎欲滴。
面条晶莹剔透，吃到嘴里，润滑筋道，清香爽口，配以汤料，酸辣适宜，香甜可口，其中的美感是语言不能尽情表达出来的。
苦菜又名“败酱草”，性寒、味苦、无毒，有清凉解毒，明目和胃，破瘀活血，消炎排脓消肿之功效，多食有助于增强机体免疫力，促进大脑发育，常食还有减肥、养颜、清热解毒之功效。
苦苦菜不会选择土壤的肥沃与贫瘠，也不需要人们任何的照料，就那样优雅自信的，自由自在茂盛地生长着，它的生命力极强，似乎从未改变过生长态势，深深的将根扎进泥土，那样坚韧，那样茂盛，一大片一大片的，铲过一茬，过几天又会长出一茬，生生不息。
最好的苦苦菜总是最苦的，但却是在最苦的时候会转出一种清凉的甘味，它虽苦，却如良药一样，治愈着贫寒饥饿；它虽苦，却是营养价值丰富，提供着人们的身体所需，苦苦菜苦但人们得吃，就如那样清苦的日子，即使再清贫，人们也一样快乐地过着。